重力击打三千下

晚安

生石灰和西西弗斯

*第二人生paro 随机截取的片段

*程以清/程以鑫为了阅读逻辑顺畅做了调整

*真的没有售后

*因为只是片段所以会有交代不清楚的地方,欢迎大家在评论区和我讨论。

    商务车停在路边已经有些时候了。

    简亓为了赶时间难得听从了导航的话,但车在行驶到一条乡道以后导航告诉他右转右转右转再右转。面前的仪表已经显示油量不足,他耐着性子点了重新规划路线。在导航开始一声一声地叫唤让他掉头里,这辆车丧失了所有动静。

    简亓平稳地呼吸了一次,在低声联系好备用车和剧组以后靠在座椅上静止了几分钟。他本下意识想从储物盒里找出烟盒来,又从后视镜里看见蜷缩在后排的程以清。

    他在早上出门以前坚持要提前穿上拍戏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半梦半醒间自言自语:“我好困,我不想换衣服了,就让我这么躺着去片场吧。”简亓看他耍赖一样陷在沙发里拿他没办法,想到今天要拍的镜头衣服邋遢一点也无碍,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

    后座的薄毯完完全全地遮住了他的面孔,在呼吸里能看见鼻子和嘴巴的位置。简亓无数次告诉他这样的睡眠习惯会让他缺氧窒息,但程以清入眠以后便蒙住自己的头已经成了无意识的行为,简亓在几次尝试纠正无果以后便随他去了。

    薄毯的大小有限,只是堪堪盖住了上半身,下端露出的两条带白杠的裤腿让他看起来像是在返校以前抓紧时间补觉的中学生,在睡梦里会无意识地乱蹬几下。

 

    程以清又一次梦见了奇怪场景里的坠落,他猛地拉下薄毯,大喘了几口气。侧躺的姿势让几滴冷汗渗进了他的眼角里,刺激出真正的生理性眼泪。车里面没有车载熏香,只有简亓身上的味道,程以清深呼吸几次以后渐渐冷静下来。

    简亓已经从驾驶座换到了前排,手里正翻动着他今天的剧本。他转头沉声问他睡醒了吗,又告诉他车子出故障了得等另派车来。程以清从后座上支起身子,混混沌沌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简亓盯住他泛红的眼眶和脸上留下的泪痕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用安抚性的语气问他要不要下车透透气。

    程以清下车以前拿了两瓶矿泉水,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走下路边的楼梯,站在桥下朝简亓招了招手。简亓的车上常备着成件的矿泉水和日期新鲜的牛奶,前者有益于身体健康,后者在去酒席以前可以带来一些心理安慰。牛奶有时候会被沉默地换成旺仔小牛奶,简亓解释说铁罐装保质期更长一点。

    程以清靠在桥洞边的铁栏杆上,问简亓从哪里找到这么荒凉的地方。

    “大明星和他的经纪人就算暴毙在这里也没人知道吧。”程以清把矿泉水在两手之间抛了几个来回。

    简亓让他不要随便发疯。

    “我说说而已,我们的运气不是已经这样了吗。”程以清摆头笑笑,又拧开矿泉水,对着光线仔细观察瓶盖。“再来一瓶啊。”他眯着眼睛朝简亓笑开,江风把他的运动外套领吹动得立起来。“我们早几年有这么好的运气就好了。”    

 

    简亓在成功递给程以清名片以后便打算匆匆离开——前一天所有日结的工资被花在了网费和打印名片上,他得赶在换班以前出现在下一间便利店。

    走之前程以清拉住他问那两条平行线相交的字念什么,他转身掏出圆珠笔在名片上写下“其”。

    “简亓。”他说。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一个看起来比较体面的生僻字。”他又面露讽刺地说。

    程以清在转头答应下后和他住了大半年的地下室。月末拮据得不行的时候简亓抱来了一箱方便面和一件矿泉水。他说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二投资回报率超过百分百的食品——那多出的百分之几也不过是偶然的再来一个。程以清在吃到倒数第三盒的时候终于抽到了再来一盒,他高兴地从调料包里捡出小卡片朝简亓晃了晃。简亓从手里正算着的账里勉强抬起眼,又朝他点点头。八年前的那时候他刚咬咬牙婉拒了几张房卡,正在盘算下个月两个人的生活费是不是又要从兼职里出。

 

    桥洞隔江一侧是片工地,原本应刺耳的施工声音被江面一层层削弱,传到桥洞下也只剩一下下节奏清晰的钢筋敲击声。程以清盯着一根钢筋被从地面吊起到叠落在另一根上的过程出神。

    简亓拧开矿泉水时轻笑了一声:“又是再来一瓶。”程以清收回意识,在简单思考了几秒后说:“牛逼啊。”——自那天从天台回来,他开始有意识地做一些破格的回应。敖三嘲笑他所谓“寻找自我”太刻意了,简亓看见时神色难得复杂,但也只是温和地笑笑。

    但现在,简亓倚在铁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在一次开机宴结束回来的车上信誓旦旦地告诉简亓,人在向下坠落的时间会被拉长。“我看见你险些掉眼泪,之后又把头扭过去。”程以清狡黠地笑了一下。“但大概只花了我注意力的千分之一。”程以清在副驾上转头看向简亓。“我就像件工程材料一样被吊起来,然后迅速下降。程以鑫掉落的速度更快一点。”他的哥哥被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之后迅速脱落。他好像看见一层模糊的影子先他一步离开,让他想起来近几天播放的仙侠剧里劣质的建模效果。

    “我这是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啊。”程以清把胳膊支在车窗上,有些茫然地盯着简亓。

    简亓一路无言,在把车开到小区熄火以后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谁,因为我没有参与过你们的过去,我知道的就是所有我已经看到的。但是你呢,程以清。”他刻意把清字咬得很重。

 

    “你还知道你是谁吗?”简亓直起身来,风把他的大衣吹得微微鼓动。

    “一个好的演员最起码的素养是对角色的领悟能力。”程以清喝了一小口水。“我来和你对一下台词吧。”他撇开话题。

    新戏讲述的是一个住在笼屋里的待业青年遇见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自己,程以清在这部戏里一人分饰两角。一部软科幻因为用力过猛的台词被硬生生拍成了文艺片,程以清在明知会票房惨淡的情况下还是接了下来。简亓警告他随便接冷门文艺片他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程以清没正经地回嘴:“和商业片市场作对的真正演员呗。”

    今天要拍的场景是,主角已经分不清对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所抱有的是对另一段人生可能的不舍还是对自我倒影的迷恋——虽然他向来渴求有一个时空外的其他要素能来救救他。他们在桥洞下进行了最后的对峙。

    “我已经分不清我们了,你知道吗,再这样下去,这两个平行时空都会消失,我们会被当作系统错误抹掉。”主角的神色开始崩溃。

    “但我是真的爱你,就像爱我自己一样。”他又忽然变得柔情起来,蹲下来握住另一个自己的手腕。

    “而我所谓的爱意,”主角深吸了一口气,“在面对你的时候没有任何出口,所有都会回流到我自己身上。”

    “我无从下手,我感觉你随时都会消失。我不知道你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你是来救我,还是拉扯我和世界共同沉沦。”

    “简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程以清看着简亓,神色里充满了浓郁的哀求,站在江风里像是一只火苗脆弱的融烛。

    简亓没有出声提醒他台词出现了错误,但看向程以清的眼神散落了一地,随着湿冷的江风和着落叶在脚边一起打转。

    桥洞台阶上的商务车鸣几声车笛适时地提醒他们得抓紧时间赶到片场,简亓伸手整了整程以清的领子,告诉他先上去吧。他的手向来冰凉,干燥,像是一对石膏像。程以清第一次参加三流综艺在后台因为紧张反握住他的手时心中一定。但现在那只手无意间触及到他的脖子时,他只能体会到一股绝望且了无生气的寒意。

 

    达西坐在驾驶座上简单地说明程以清身上的定位告诉他,他们应该需要帮忙,却只字未提这套定位系统的来由。简亓听过后疲倦地捏了捏鼻梁——他从不戴眼镜,却时常能感觉到酸痛。他让达西把程以清送到片场,自己留下来等车到了自然会追上他们。下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后座的程以清,他的薄毯被安分地掖在胸口的位置。

    程以清在偷听前排二人对话一阵后倦意浪潮般一波波袭来,他又梦见了一次毫无理由的坠落。他看见头顶的月亮星星像是搭好的场景,低得之手可摘。他伸手张开穿过几朵蓬松的云朵以后继续开始迅速下坠。但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像是儿童插画书一样被嵌在他坠落的画面旁边,和他的梦境纠缠在一起。他在睡梦里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但每个字之间像是毫无关联,他想拼命记住却调动不起来意识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听见那个人说:

    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你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但你知道是谁在爱着我吗?

    他钝钝地在梦里重复了最后一遍: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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