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击打三千下

晚安

冷沸腾至摇滚暂停(一)

乐队AU  

马嘉祺x丁程鑫

文中涉及到的所有乐队,歌名与专辑名均可以被查到(除了我编的)。故事设定与灵感来自于伊坂幸太郎《末日的愚者》。

    

    楼下的汽车已经在那里停放了一年,三个月前从对面家属楼跳下来的住户和他的狗砸坏了汽车顶盖,最后被附近的宗教团体组织收拾好带走。这是这辆车大半年来的第一次变化,搬运尸体来来往往的人擦干净了车上的泥渍,昨晚一夜暴雨在那口凹陷里积满了雨水和打落的叶子,于今早的阳光下呈现出一幅波光粼粼的自然式景象。

    马嘉祺站在厨房窗户旁边收回视线,从头顶的储物柜里拿出挂面和压缩浓汤宝。吃饭的空隙里他又在心里确认了一遍路线——其实也没什么路线,他摆摆头照常打开收音机,随便调到一个不知道什么语言的电台开始洗碗,人声和语言的组合让他觉得心里轻快了不少。今天是他的D-day,距离真正的D-day还有一年多一点,至于多多少需要打开手机日历再仔细盘算一下,但这已经没什么重要的。

    一年前电视台正式宣布小行星真的撞击地球。虽然这时候大家已经不怎么看电视,但是这个来自某个地方的统一声音仍十分具有权威性。主持人说小行星到来并不可怕,只要人民群众做好准备众志成城,就一定可以克服这次千年难遇的难关。新闻结束后很快地插播进一期专家谈天体宇宙的直播节目。电视里的男主持声音稳重地提问是否存在小行星偏离轨道与地球擦身而过的可能性,坐在圆角会议桌另一侧的知名物理学家在用一连串复杂理论进行引证后总结:“放什么狗屁。”之后掏枪自杀。演播厅的大屏幕上刚好被导播切到了小行星靠近地球后强行扭腰的四格漫画,上面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渍和脑浆,在末日来临前留给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难以置信的幽默感。

    事件被提前三年一定会让他的朋友赞不绝口这他妈也太朋克了,但窗外响起除夕夜十二点的爆炸声,那颗肉眼尚且看不见但在不断追赶的小行星提醒大家:摇滚里唱明天就是世界终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好在呈减函数递减的人类的愤怒值也在下降,地球在经历了时长一年的暴乱后陷入进一片凝固静止里——是后摇快要结束时的吉他solo,让世界规律运动堆积至总被极夜关照的极点上。

    马嘉祺出门前把原本在桌面上摊着的书全部都放进了箱子里,思考后又留下两本在桌面上,一本是简装版的新华词典,另一本是十五岁前的日记。他觉着这么有些自恋,又觉着自己就算离开也有必要告知这间房屋的所有权。他又从书桌左侧正数第二格抽屉里找出iPod,四五年前的电子产品也轻盈得像装大大卷的塑料盒子。

    他充电开机的操作有点生疏,但也确实足足三年没碰过它。马嘉祺在这方面有极高的自律性——三年前乐队在音乐节后解散他就再没打开过,就算被他随手放在离手边最近的位置。

    等马嘉祺完成清理积水和打开车门的时候天色渐暗。附近小卖部新进了一批调味料有人在排队购买,人们在排队的空闲围观不远处的青年怎么把那扇被撞击变形的车门打开。

    他最终成功地坐进驾驶座,又费了点功夫才关上车门。他用播放器顺序听到主唱说你没有昨天和回忆,你没有今天和卑鄙,你只剩明天和废墟,你带走一切和自己【1】。

    马嘉祺想起躺在车顶又不知道被被埋到哪里去的邻居,扭动钥匙打着了火。


    丁程鑫是被马嘉祺从市中心公园的草坪上捡回来的。

    公园草地被滋养得很好,饱满茂盛,小腿高的草杆高阳光下颜色饱和度很高,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里才有的草地。他被发现的时候正被埋在绿色草地里像半边英文书名号,露出一侧的脸颊被太阳晒成病态的红色,睫毛和头发乌黑,手臂小腿被阳光暴晒得洁白光亮一片,大大提高了画面的饱和度。

    周三正午一点过一刻太阳暴晒公园无人,到处都是被晒化的橡胶味和草腥味,空气是一块滚烫的玻璃在四处折射光线。丁程鑫手里捏着一块刚打开包装的糖果蜷缩在草甸上像在睡觉,熬了一整晚打算去排练的马嘉祺打120把他送进了医院。

    日后丁程鑫回忆起这点故事来总是有点羞赧,他看着马嘉祺坐在舞台的音箱上调吉他正儿八经地试唱:贫穷无罪——他是因为血糖太低晕过去的。

    丁程鑫从病床上醒来看见旁边陪床的陌生人正抱着琴盒睡觉。他有点尴尬地回想起昏迷以前的情况,又熟练地端起病床边上的糖水喝干净,轻轻地把那个人拍醒想要道谢。那个人眯住眼睛勉强抬头说醒了啊,问他糖水喝了没,又说急诊病床还能多占用一阵要不再待会。丁程鑫匆匆忙忙起身想让他躺着睡,那个人又接着趴下去:“没关系,我在这趴会就行了。你刚醒来也别动得太厉害,要不然刚出去又得被送进来。”

    医院准备的糖水甜得发苦,腻得他舌根发麻。丁程鑫坐在病床上闻着医院的消毒水味一遍遍舔着口腔留下的糖分,百无聊赖里撑着下巴观察趴在病床边上的那个人。

    他的耳朵里正塞着耳机,下眼睑上有两窝硕大的阴影,但鼻子很挺下颌线很清晰靠上,不知道躺在胳膊上硌不硌。他的下巴上有颗痣,看起来好像很聪明,但是扬起下巴来应该会挺挑衅。不知道他玩不玩乐队,像那个应该只有他知道的Color In The Wind鼓手那样,戴上耳机扬起下巴敲击鼓棒就是要开始的信号。丁程鑫成功找到了思维发散的方向,他接着昏倒以前想到的事情继续想:Muse最近要来开演唱会,他得给日常开销留个口子。天气太热了不想吃饭倒是能省下钱,但是再低血糖昏倒在路上老麻烦别人也不好,万一哪天真的再昏倒了没人把自己捡到医院怎么办?低血糖昏迷太久会产生不可逆的脑损伤,如果他真的脑瘫了那把贝斯交给谁?

    丁程鑫想得太入神没注意陪床的人已经坐起来玩手机,等被拉开窗帘的护士小姐提醒离开才回过神来。他非常抱歉地对那个刚把护士小姐送走的背影说谢谢,耽误了他这么久的时间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那个人背起被放在地上的琴盒说不客气多谢他才能补个好觉。

    丁程鑫看着他线条柔和的下巴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问他是不是叫嘉祺——Color In The Wind习惯演出部分结束以后乐队带着稀稀拉拉的观众呼喊嘉祺,他们说这是赞颂幸福的简写方便喊口号,祝大家在操蛋的生活里能或多或少幸福一点。但丁程鑫知道那个永远藏在乐队背后阴影里的鼓手叫嘉祺,像老鹰乐队的 Don Henley一样,或者更确切说像The Monkees的万金油鼓手 Micky Dolenz一样——嘉祺是他们有限作品的作词作曲人也是主唱,这是他们感谢幕后英雄的方式。他们没有公式照,除了暖场演出外也鲜少有正式演唱个人作品的时候。但丁程鑫曾在一场演出调音结束灯光亮起前看见了被手机屏幕照亮的鼓手面孔,他的下巴上有一颗细小的痔,从此在他因为距离太远所以不见面孔的演出里丁程鑫都自动想象出那张面孔带痣的下颌。这作为他发现的秘密在演出开始前永远都会随着下颌扬起被激动人心地揭晓。

    “是啊。”马嘉祺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我叫马嘉祺。你认识我吗?”

    丁程鑫无声地张大嘴巴,他看着马嘉祺面色稍带疑惑,空气在他耳边爆裂出声:“我当然认识你。”

    他又松了口气笑得眯起眼睛来:“你就是Color In The Wind的鼓手嘉祺嘛!”好正常啊,怎么不像玩摇滚的。但是剩下半句丁程鑫没说出口。

    “你是我们的粉丝吗?”马嘉祺显然被这样的事实shock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调整了一次琴盒的位置。

    “当然!”丁程鑫得意地仰头看向马嘉祺,“你们上一次的演出在Floating Space,唱了那首《明日无事发生》【2】,贝斯手那天跟唱了好几句。”

    “你说老谢啊,老谢把原来的工作辞掉出国读研去了。”马嘉祺点点头,“你倒是也没问这个,不过你想来我们乐队吗,我们现在少个贝斯手。”

    “这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丁程鑫被突如其来的邀约问倒有些慌张地摇手,又被马嘉祺握住手腕。

    “没关系,你可以来来试试。今天可以吗?”那个人平静的声音在安抚人心的同时又像有种蛊惑性,让丁程鑫深吸一口气以后答应下来。

    在打车去排练室的路上他们分享了一副耳机,他们听《航向树冠层》又听《将死之时掩以水门汀》,一起感叹甜梅号解散,可惜将死之时是在大学食堂地下室灌录。


    嘉祺是乐队主唱,可惜喜欢玩后摇。这是日后的乐迷开的有关于他的玩笑之一。

    

    丁程鑫忽然想起来贴着马嘉祺的耳朵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玩贝斯不是在玩吉他,马嘉祺挑挑眉说他看他的手观察出来的,猜对猜错可能性一半一半呗。

    “我忘问了你的名字。”马嘉祺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面带抱歉地说。

    “丁程鑫。我叫丁程鑫。”

    “那以后叫你阿橙吧。”马嘉祺没有分清程和橙的区别,但他看着身边男孩饱满鲜活的脸庞把cheng自动定义为“橙”。

    

    日后的乐迷只知道Color In The Wind的传奇贝斯手叫JOJO,偶尔听见乐队其他成员呼他chengcheng。被统一认定的观点是JOJO因为喜欢JOJO的奇妙冒险所以为自己起名,但少有人知道JOJO其实是juicy orange的意思。

    多汁橙子,这也可爱过头了吧。


    城市道路上仍在正常行驶车辆,猛地看过去像是车辆较为稀少的某个工作日傍晚。但街道两侧过于破败的景象还是在一遍遍提醒马嘉祺当今是什么日子。城市与城市之间连接的道路在暴乱前期被部分损毁,但重要损毁部分在前一阵被一位匿名的慈善家出资修好——现在还是有人想要领工资过生活的。传闻中那位匿名的慈善家修补道路是为了把在暴乱后埋葬在国土最北端的初恋接回来,但必须是用八十年代的老二八雇人骑车接力接回来。最后那些为了骨灰接力被修好的道路被约定俗成地称作“初恋路”,听起来很乌托邦或者很像曾经的洋葱新闻,但马嘉祺此刻确实正开车行驶在初恋F245上,伴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

    在经过了几个废弃收费站以后,他成功驶进天府市的地界。早晨八点城市道路沿边的几家小卖部开门,马嘉祺随便走进一家打算买成扎的矿泉水和饼干,在等老板儿子去储藏室找货的时候和老板一起津津有味地看起电视。老板正在放《2012》,一边看一边呷了口茶:“美国人可真他妈会拍。那天来的时候也这样吗?”

    马嘉祺靠在货架上整了整兜帽,斟酌了一下用词:“应该不会,这次是小行星撞过来,没有那么大洪水。”

    “那你说2012老早以前就过去了电影里还在拍世界末日要到了,我们是不是也在电影里面就是我们不知道啊。”小卖部老板推了一下眼镜,盯着电视屏幕没有移开视线。马嘉祺被这个庄周梦蝶式的问题问住,他眼睛朝上看开始思考,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很有意义可以被写进歌词里。

    “有可能。”他说,“但我们就算醒过来其实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老板的儿子拖着矿泉水从后门里出来,告诉他加上一箱高钙饼干总共六百元。

    “物价飞涨,没办法,我一会还得出门买菜。”他拍干净手上的灰。

    马嘉祺状似无意地问他碟片在哪里买的,老板儿子告诉他上门推销以后眼神上上下打量他好几遍。

    “你是嘉祺?”他忽然震惊地说。“我以前去看过你们的演出。”他又接着匆忙解释。“是JOJO来卖的碟片。”他的神色里难免有些激动。

    马嘉祺听到后不可抑制地笑起来:“他真这么做啊。”

    “当时JOJO挨家挨户上门推销盗版碟片我也是真的没想到。”老板儿子挠了挠头。“不过你们那时候关系可真是好。”

    “我们那时候是在谈恋爱。”马嘉祺笑着纠正。

    “什么?”眼前的青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张嘴猛吸了一口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那你们解散…”

    “你不要乱猜,是因为很多原因。”马嘉祺接着说。

    “那你是…”

    “我去找他,你得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啊。”

    “……他应该就住在郊区的农家乐那里,那你为什么现在忽然…”

    “请你吃饭,谢谢你。”马嘉祺笑笑找出七张纸币递给他,没有留下一点空地让眼前的青年把话说完。

    

    “末日来临前要和爱人在一起。”马嘉祺转身关门以前说。

    “这是你们专辑的歌词吗?”老板儿子追出门问他。

    “会是一句歌词的。”马嘉祺靠在车门上朝他扬扬下巴。


【1】歌词来自《将死之时掩以水门汀》。

【2】我编的。

    这篇有可能是上下,有可能是上中下,也有可能是一二三四五。我这次努力把所有的想法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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