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击打三千下

晚安

冷沸腾至摇滚暂停(二)

文中涉及到的所有乐队,歌名与专辑名均可以被查到(除了我编的)。

最后还是分章节写了。


    排练室在一个国企废旧员工宿舍楼的二层,从市中心打的过去要花费三十块。平常马嘉祺大多选择步行穿过那片公园后乘坐横穿大半个城市的公交车,顺便在公交车上补觉,无需转车总共花费人民币肆元整。

    乐队所有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破败荒凉,甚至破败荒凉在这种炎炎夏日里让人十分受用。但丁程鑫站在那栋宿舍楼前还是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大门口堆积的建筑废料问马嘉祺不会塌吧。废旧宿舍稍远处正在修建新的职工家属楼,施工的噪音完美遮盖住了乐队排练的噪音,让他们免于被剩余居住在八层的职工投诉。但是客观讲这栋宿舍还在三环以内,走出废旧厂区一百米不到就能看见新修好的写字楼,一到七层的购物商场外壁挂着的Led还在播放某个内地明星的庆生视频,在夜晚可以照亮不远处那片尚未彻底搬离的厂区。

    这栋楼修建得有些年头,留下了这座城市还活着的规模正数第三大的单体建筑。从一号楼口进去就能看到楼梯,拾阶而上后便能看见那条漫长且光线不足的走廊。走廊两侧是掉漆的木门,等走到拐弯处的副楼处才是他们的排练场所。

    马嘉祺推开门的时候剩下的人正在吃外卖,一边坐在一起看投在墙上的BBC的食物纪录片。

    原来大家日子过得都挺拮据。丁程鑫看见排练室以后咋咋嘴——除了贴好鸡蛋棉以外看不出好坏的墙面以外,吊顶和木地板上都留下了某次水管爆炸的痕迹。窗户是最老式的推拉窗,房顶上倒是挂着一盏和环境格格不入的水晶灯大吊顶,大颗大颗的玻璃把窗外的光线折射得梦幻又夸张。

    叼着筷子的平头青年原来骑在椅子上,在看见丁程鑫进门以后朝马嘉祺努嘴:“你英雄救美捡回来的贝斯手?”

    马嘉祺转身关上门放下琴盒:“怎么那么多话。”

    “欢迎欢迎,欢迎莅临主任宿舍。”平头青年放下手下的饭盒想带着所有人起立鼓掌,“还吃啥啊,这不来人了,赶在十点隔壁收工以前先见识见识。”

    忘了说,主任宿舍作为整楼最大的宿舍被征用作排练室因此得名。

    马嘉祺趁着平头大声叫嚷的时候告诉丁程鑫他是太傻,乐队里的吉他手。坐在那里吃华夫饼的是键盘手小贺,低头挑出饭里所有辣椒皮的是另一位吉他手泗旭,老谢走之前是他们的贝斯手。

    丁程鑫低声问马嘉祺太傻是不是对他有意见,马嘉褀笑着说没有,他是对所有贝斯手都有意见——太傻两年前天天去看的乐队贝斯手抢走了他无疾而终的初恋。

    “所有贝斯手都是傻逼!”他曾经放出了这样的过激言论。

    小贺让太傻嗓门小一点,再喊麦下场主唱就是他大家一起丢人——是的,乐队现状是除了吉他手之一大家都是主唱。太傻听到立即降低音量问他想要弹什么。

    “你说,什么都可以。”丁程鑫笑着斜睨了太傻一眼。

    太傻觉得自己被他无声地嘲笑了。

     马嘉祺找出鼓棒问他要不要试试Muse的曲子。“我听你在路上哼过,”他倒是善解人意地笑笑,“贝斯就是我一路背过来的那把。”

    “没有问题。”丁程鑫站在光线依稀的主任宿舍眼神晶晶发亮。

    丁程鑫最后选了Muse的《Time Is Running Out》——Muse贝斯手Hysteria的baseline曾被ultimated guitar网站评为全球第一。

    马嘉祺在看见他挂上贝斯的瞬间忽然有了某种预感,他隐隐察觉到有些事情会发生某个时代像要开始,他有些按捺不住胸口莫名的激动,但他只是给了丁程鑫一个眼神。他敲击鼓棒几下击镲引导开始,看着丁程鑫低头拨弦开始判若两人。

    那只在来时路上一直握紧存着一颗预防低血糖的糖果的手在此时眼花缭乱地上下翻飞,留下一连串令人惊叹的手部动作和音节。贝斯的弦更为粗重紧张,在拨动的时候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丁程鑫,或许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称呼他为JOJO,手指纤长,得道的用力让韧带和韧带间出现迷人的凹陷,过于轻巧随意的动作让人错觉以为揉弦像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低头专注地看着脚下的某个位置,身体绷到最紧,鼻尖和眼眶有些泛红,露出大片柔软洁白的后颈和滴滴从鬓角里渗出的汗水让他看起来脆弱又坚韧——他用力得像是快要把自己折断。

    没有人在听到“Oh time is running out”的时候不会跟唱,bridge的部分泗旭拿起吉他丰富了这场检测表演的表现效果。等到四人和声真正发生的时候,那个在乐迷群体里引起一场骚动的Color In The Wind才算正式成军。

    如果有人写传记记录这一天一定会着重描写今天夕阳带来的迷人光线,吉他手太傻先生不甘心又不得不折服的神色,键盘手小贺先生忘记擦掉的嘴角奶油,吉他手泗旭先生飞快的手速和鼓手嘉祺先生难以置信的惊喜眼神与贝斯手JOJO先生精彩绝伦的贝斯表演。可能还会在开篇结尾点一句:或许JOJO加入Color In The Wind的确是某种命中注定,但一首《Time Is Running Out》也具有某种命运性的暗示意义——Color In The Wind也像是昙花一现,或者炸裂后消失的烟花。

    

    丁程鑫结束演奏以后有些脱力地坐在木地板上,他大喘着粗气用胳膊向后支撑住自己低下头,整个人 潮湿得像是在蒸发水汽,额头前的刘海被汗湿成一缕一缕。

    “我操好厉害,”太傻看见悄悄问泗旭“但是他怎么这么像个女的。”

    泗旭没有理会他他开始鼓掌。

    丁程鑫勉强抬起头问他们:“我算是合格了吗。”

    “欢迎你,你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下周就有场暖场,你可以来感受一下气氛。”马嘉祺坐在他面前递给他一颗橙子味水果硬糖。“但是你低血糖很严重,真的没关系吗。”

    丁程鑫看向马嘉祺几秒,但眨眼频率极其缓慢,甚至视线穿过马嘉祺露出一点点迷茫。他又收回视线,眼神里不乏天真地看向马嘉祺:“真的吗?”

    “但是没关系,这样我觉得很幸福。”他撕开手心里水果硬糖的包装含进嘴里,吹出一股股橙子味道的热风。

    马嘉祺忽然听见Chinese Football的主唱在他脑袋里唱:它降落在你身上,来不及准备,来不及后退,来不及浪费【1】。他好像真的看见了那颗迎面飞过来的足球,他皱眉眉头把音量压到最小,但也开始迷茫起来。

    


    马嘉祺在开往郊区的路上找到了难得仍在营业的加油站,在等待加满油箱的时候问加油站服务员借来了充电给iPod充电。加油站工作人员问他是要去哪,马嘉祺指了指左手初恋E236上的硕大路牌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你也不知道要去哪吗?”年轻的工作人员抽出油枪合上盖子,“我碰见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要去哪但是在这里加油。”

    马嘉祺没有回答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觉得留在加油站工作很好。我捡到了一本书【2】,我每天都在看,让我觉得工作很有意义,就算工作到最后一天也可以。我会一直在这里帮你们加油,你下次如果经过也可以找我。”

    “谢谢。”马嘉祺递过去几张现金。“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年轻的工作人员在后视镜里挥挥手。

    “恭喜你看到一本好书。”马嘉祺扶住车窗朝他说。

    车开到郊区的时候忽然开始下暴雨,但马嘉祺隔着厚厚的一层雨幕和阴暗的天色还是看见了不远处大片柔软绵延的草地。他本以为看见那片成真的草地会笑出声来,可他被胸口里翻涌的情绪冲撞得说不出话,甚至眼眶有些酸楚。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草地被雨水沁满,在雨幕里迷蒙得像是大片柔软绵延的陷阱。车厢里是浓郁的草腥味和窗外的雨水气息,iPod里在放《南方蝶道》【3】。他不可抑制地开始深呼吸:他为意料之外的情绪崩溃感到不可思议,但又无法阻止一些可怕的设想在脑海里疯长——如果真的没有看见他怎么办。近乡情怯,他在某个瞬间里甚至后悔自己开车来到这里。

    末日来临前的极端天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倾盆暴雨转眼间就被止住。窗外的太阳倏地从云层里钻出来,阳光刺眼得不像是在三月,让被浸湿的草丛散发出一股蒸煮蔬菜的味道。但原本挂满了雨水的草叶此刻在充足的光线下苍翠欲滴, 画面颜色饱和得几乎有些刺眼,但又被迅速蒸腾起的雾气浸泡柔化。

    不远处的活动房里开门走出一个青年人,他头发柔软眼神纯洁,看着雨后让人欣喜的自然景象笑得眯起了眼睛。他转过头朝初恋路E236看了一眼,神色变得不可置信又很快平静下来。

    他隔着车子的挡风玻璃招招手说:“嘉祺你怎么来了?”


【1】Chinese Football 《飞鱼转身》 来自同名专辑《Chinese Football》

【2】阿兰德波顿的《工作颂歌》

【3】甜梅号 《南方蝶道》  来自《谢谢你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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