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击打三千下

晚安

冷沸腾至摇滚暂停(三)

 文中涉及到的所有乐队,歌名与专辑名均可以被查到(除了我编的)。


    马嘉祺去那间活动房以前从车里随手拿了一包饼干,他此时正坐在DVD机前和丁程鑫一起等炉子上的水烧开泡咖啡。 

    过了正午的时间段,阳光已经没那么猛烈,窗外的草坪进行着充足的光合作用,颜色像是比先前更沉淀了一些。光线穿过活动房的纱窗钻进来,照在窗边的地毯上,烘烤得马嘉祺手背暖洋洋一片像是蜷缩着一只小动物。烧水的电磁炉正稳定地工作着,丁程鑫时不时把手探到烧水壶旁边探一次,又被马嘉祺下意识的“小心一点”惊到缩回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最近的电压一直不是很稳定,烧水需要多花些功夫,让马嘉祺不要着急。

    马嘉祺朝他轻轻摇头说都可以他不着急,又露出一个他最为拿手的安抚人心的笑,但仔细观察可以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手足无措,让他又轻轻抿了一下嘴。

    

    水壶内的凉水由安静到开始发出躁动不已的声响,喷出的热气自由飘散到有阳光的一侧蒙住了光线,让丁程鑫的面孔在水蒸气里变得朦胧,又慢慢掠过马嘉祺的面孔留下湿润的一片。

    他忽然提议说听歌吧,丁程鑫从橱柜上起身说好,水快开了他去找杯子。

    马嘉祺拔下iPod的耳机功放他正在听的歌。

     丁程鑫背对着他滤咖啡,听到以后忽然笑出声来,问他这是King of Convenience【1】吗。

    “你当时很喜欢他们,太傻还嘲笑你怎么听民谣是不想去隔壁多泡几个马子。”

    马嘉祺靠在身后的钢丝床上,问他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

    “你说对啊,隔壁的几首歌还是你写的你让太傻保持一下危机感。”丁程鑫拿着银色的搅拌棒转身朝他眯眼笑,搅拌棒顶端的银色小玫瑰在阳光里旋转折射了一下,让马嘉祺有些恍惚。

    播放器里唱:

    24 and blooming like the fields of May.

    25 and yearning for a ticket out.

    Dreams burn but in ashes are gold.【2】

   

     “程程,”马嘉祺无意识地这么呼他,让空气里原本平稳运动的光线、灰尘、气味和水汽短暂地停止,人类的呼吸和心跳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这个已经溺水的带着过去珍贵画面和记忆的称呼被从时间长河里打捞出来,湿淋淋得滴水,又暴露在赤裸的光线里晒干,被可怜巴巴地晾晒在空气里。

    那根末端带小玫瑰的搅拌棒轻击了几次陶瓷杯壁,细碎的声音像是投入湖面又荡出波纹的小石粒。

    “怎么了?”他说。

    “你今年是二十四岁。”

    Blooming like the fields of May.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Yearning for a ticket out。

    “时间过得太快了,而且很快要就到头。”

    

    丁程鑫靠在橱柜上没有转身也没有应和。他打开水龙头洗净那根搅拌棒,伸手用挂在架子上的毛巾上吸干手指缝里的水分,打开壁柜找出方糖盒:“咖啡你要加糖吗?”他又飞快地自问自答:“我差点忘了,你不喝加糖的咖啡。”

    

    那个时候马嘉祺喝咖啡只是为了在通宵达旦的工作里提神,丁程鑫见他不眨眼不间断地喝了一口又一口,一时兴起说自己也要尝尝。但没加任何辅料的苦咖啡就是中药汤水难以下咽,好在冰块麻痹了舌头的味觉,只能让丁程鑫迅速地咽下一小口。他自作主张地把手里刚在便利店微波炉里叮过三十秒的热牛奶倒进去,说太难喝了感觉伤身体,加一点牛奶可以养胃。

    

    他又把两个装好咖啡的杯子搁置到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空气依旧在凝滞,搅匀了沉默在其中。马嘉祺拿起玻璃杯,里面被注入了适量的牛奶又放了些许冰块,他面色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又同他说谢谢。

    “我觉得还好吧,”丁程鑫用两只手握住他自己用的马克杯忽然开腔,“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空气开始缓慢下沉,一层层柔软叠加在地面上。马嘉祺看着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两只瞳孔里神色深不见底,盯着眼前青年垂下又微微颤抖的睫毛没有言语。

   

     “我可以看电影吗?”马嘉祺忽然语气轻快地说。

    “没问题呀!”丁程鑫从马克杯杯口里抬起头来,鼻尖被甜蜜滚烫的咖啡熏得发红。“你想看什么?”他跪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挪到DVD机旁边开始翻找那个硕大的纸箱。

    “有很多,但是你知道的,都是盗版的。”他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他们什么都能复刻出来,”他停下手头翻找的动作转过身:“真的好厉害!“

    他又把眼睛睁圆成两颗可爱的车厘子形状,“但是我这算不算是违法犯罪啊?”

    “当然算,”马嘉祺含进一块冰块大声嚼碎,“那颗小行星能成功扭腰你就能成功入狱了。”

    丁程鑫被逗得笑眯了眼睛,“那你别想跑,馊主意可全都是你出的。”

    “可以啊, 能活到那时候我们就一起锒铛入狱。”丁程鑫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又开始垂下眼睛咬嘴皮。

    空气随着人声再次降低流速,表盘上的秒针运动再次被拉长延迟,我们可以把这种现象解释为末日来临前的另一种异常现象。

    马嘉祺放下被他攥出水汽的冰玻璃杯,在自然无比地说出“我们”这个词语后显得有些无措,又紧接着问有是枝裕和的电影吗。

    “有的,我帮你找找。”丁程鑫飞快地转身继续翻动那个硕大的纸箱。

   

   他们一起看《步履不停》,中途丁程鑫把橱柜里的方糖纸盒,挂耳咖啡和开水壶全部抱来放在地毯上,接过马嘉祺递给他的饼干咬出一袖子的碎渣又自然地抖到旁边人的身上。他有些愣神,但看见旁边的的人神色波澜不惊,自然地用餐巾纸把饼干碎渣拢到一起。

    影片开始滚动字幕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完完全全地模糊了他们的面孔。在一片隐晦含混里丁程鑫看向那个靠在钢丝床上的人许久。

    

    两年过去他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但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里两年明明已经很多了。他刘海好像长长了一些,但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变化。那双他经常穿的vans被脱在门口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头朝外鞋帮朝里,他说这样出门穿起来方便。他眯起眼睛看向那颗下巴上的小痣,可是光线太昏暗了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想看仔细一些,又倏地对上了那双眼睛。

    丁程鑫匆忙里想要撇开视线,看见那个人直起身子又欲言又止,他深吸一口气后主动问他:“对了嘉祺,你怎么忽然想起我了?”

    他看见那个人的眼睛里有些惊讶,但又能看出一些适可而止的伤心——他怎么会伤心?

     他说:“我想重新组回Color In The Wind。”



    正式成军的Color In The Wind的首场演出开始于位于郊区的艺术文化区的一间音乐pub里。作为热场表演的乐队他们在演出开始前刚好在隔壁的川菜馆吃了一顿正式的晚饭,预祝首场演出顺利。但这次短暂匆忙的聚餐并没有想象中的和谐,太傻一直在状似贴心地劝说丁程鑫说程程多喝一点,酒壮人胆,这种比较飞的状态适合首场演出。

    “你不要这么看我,要求不要太高我们又买不着叶子!”太傻看着丁程鑫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撇过头小声说。

    “你怎么就这么多话。”马嘉祺笑呵呵地看着太傻,但下句话又明显说给给另一个人听:“喝那么多一会要跑厕所结不了演出费你给我们结吗。”

    “要不你多喝点怎么样,大力出奇迹,说不定就能唱了。”小贺抓住太傻的胳膊,另一只手夹给他一颗花生米。

    “哎你不要跟我做这么多肢体接触,被你屁股后面跟着的那个男同学看到我解释不清楚。”太傻迅速地缩回胳膊,想用筷子把花生米夹回去,但是夹脱了花生衣飞进泗旭的碟子里。

    泗旭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要不再试一试。太傻和他换了碟子又被泗旭端回去说里面有他的口水,叫来服务员重新要了一套餐具。

    丁程鑫偷偷凑近马嘉祺的耳朵问他都是什么意思,马嘉祺又带着笑意偷偷贴回他的耳朵告诉他以后慢慢告诉他现在看热闹就行了。

    

    演出开始前场子里除了经理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乐队试音的时候引来了几声找不着来源的怪叫,又在灯光开了几盏的时候开始窃窃私语,夹杂着几声不怀好意的口哨——都是有关他们的新贝斯手的。

    丁程鑫调好音以后有些不安地回过头,昏暗的光线并没有把马嘉祺的脸全部照亮,独独留下了他下巴上那颗黑痣。丁程鑫站在台子上看见那颗细小的黑痣有些恍惚,他有点搞不清自己是站在台上还是只是底下的观众之一。他又看见那颗黑痣的所有者在照例的戴耳机以前朝他点了点头,又稍稍低下头用口型和他说:“别担心。”——他更加恍惚了,又在深吸一口气以后也点点头。

    整场演出以嘉祺独特的敲击鼓棒节奏作为开始,这也成了他们现场表演的开场标志之一。

    他们先翻唱了老板要求的曲子热场,都是几首耳熟能详的pop rock。丁程鑫本以为他们会有些不耐烦,在没有贝斯垫音的空隙里他转身看了几眼——没想到大家都挺认真,包括在他的理解里理应不屑的太傻。

    在前段热场结束以后马嘉祺意外地安排了串场,他向所有人介绍站在大家左手边的是他们的新贝斯手JOJO ,说这是JOJO的首场演出希望大家支持。

    “因为是JOJO的首场演出所以我们新加了一首大家都很喜欢的《明日无事发生》,希望大家的回应可以留给初来乍到的JOJO一个美好的印象。”丁程鑫看见站在角落的经理警示性地指指他又用胳膊比划出一个“X”。

    “但是经理好像不太高兴,”经理朝舞台走过来。

    “大家想听就拜托帮我们把经理拦住。”马嘉祺继续说下去,舞台下渐渐骚动起来。他开始敲出一串简单的节奏,泗旭带着太傻引导所有的客人鼓掌。丁程鑫看见马嘉祺朝他眨眨眼,他迅速地笑开心领神会过来。

    《明日无事发生》的开头是一串贝斯solo,在经过JOJO的改动以后相较于当年一月中旬发行的初version更加地契合。

    渐渐沸腾起来的人群自然地聚成了一堵人墙把经理拦在后面,他们跟随节奏挥舞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副歌来临前的暂停里小贺敲敲面前的话筒引导大家一起跟唱。

    昨天的梦被今天淹没。

    明日带着爱人还在路上。

    你没有昨天。

    你贮存了所有今天。

    明日无事发生。【3】

    所有人随着hook一起跟唱,这是丁程鑫从未见过的景象。他只成为过舞台下被感动到热泪盈眶的一份子,被声音、热量和汗水一遍遍汹涌地冲刷过。但站在舞台上的感动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看着台下所有充满热忱和激情的眼睛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在这个瞬间拥有了如此宝贵的东西。他感觉心跳加快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他分不清这是他低血糖来临时的前兆还是被喜悦和和幸福所淹没的感动。他激动地回头看向马嘉祺,他看见他的整张面孔都被灯光照亮,眼神清亮的示意他继续看向台下为他们欢呼的观众。

    太傻伸出胳膊击掌带动全场一起高呼JOJO,全场被应援声填满。丁程鑫看见马嘉祺也对着话筒说“JOJO”,在全场音量足够大的时候朝他用口型说了一句话以后又夸张地露出虎牙笑开。

    他说飞鱼转身【4】,这是马嘉祺这几天同他分享的曲目名称。

    丁程鑫转瞬被意义击中后惊讶地张大嘴巴,也开始夸张笑出声来。

    他的意思是:它降临在你身上,来不及准备,来不及后退,来不及浪费。

    他的意思是音乐的力量,热爱的力量,感动的力量,信仰的力量。

    他也在说:

    和我恋爱吧。


【1】King of Convenience 挪威双人民谣乐团 因为这里适合温情bgm所以这次选了他们

【2】King of Convenience 《24-25》 《Declaration of Dependence》

【3】我编的

【4】还是 Chinese Football的《飞鱼转身》

评论(12)

热度(213)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